烟岚轻动 澹淡无极

 评--杜中良的山水画艺术

李一（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美术观察》杂志总编、博士生导师）

山水画家杜中良谈吐儒雅，为人诚厚友善，处事貌似平静，内心却炽热如火；他厚道平和，荣辱不惊，虽事业有成，但他依旧屹屹终日，致力于山水画创作与研究。数十年来，不管工作有何变化，他都始终坚持对艺术的追求，他没有忘记在读书时的思考，在白纸黑墨中耕耘。在中国画创作中，他师古人，师造化，得心源。其作品笔墨灵动酣畅，意境静谧、清朗，充满正大气象，在当今山水画界独树一帜。 

历代山水画家“策杖归山来，长啸烟霞中”。常常都是在烟岚轻雾的大自然中获得大解脱，在解脱中获得大自在，以人生的沧桑、浪漫和风华，在沉醉中走向幽深与苍茫。人生、心智与自然宇宙成化，成就一颗忠实的心灵在自语。此时真正的是造化在乎我手，烟中无非生机。 

观杜中良的山水画作，就像面对如真似幻的山川，既雄伟又清秀，既天然又奇崛，他画出了山的奇，山的秀，山的静，山的美。如果说，美学上的崇高与秀丽、壮美与优美作为相对立的风格而存在，那么杜中良则出神入化地兼容了多种美学旨趣，使他的画风既空寂虚灵，又秀丽优美；如果说，山水画的“实境”与“虚境”作为两种对立的话语存在，那么，杜中良则无疑更注重于“实景清而空景现，真境逼出神境生”（笪重光《画筌》）的意境阐扬，表现出自古以来人们寄居在大自然中的向往与理想，展现出人们对大自然的一种山水情怀。他使用的语言，既不同于大笔墨的粗服乱头的写意，也不同于青山绿水装饰意味稍多的写实，而是源于对烟岚山水关照的强烈印象，在视觉上淡化物象，淡化点、线、面、墨、色之间的冲突，实现从淡中见分明，淡中见厚实，淡中见恢宏。 

杜中良既取法于北派山水以线立骨、皴擦形式多变带来的沉雄劲爽、奇崛苍厚的大气阳刚，又融入了南派山水的“诗心”与“文气”，显示的是以润泽华滋的笔墨去取获气韵的生动表现。他追求”澹淡无极，而众美从之”（庄子）的境界，讲究线之曲折，墨之冲淡，境之营造，更以一种现代人的目光，寄托有动于衷的深切情感，创造了一种在广大空间的千山万岩中驰骋神思表达超越视界的审美感动，不仅画出了所见所感，而且画出了浸透民族文化根脉和时代脉搏气息的所想所思。杜中良在除旧布新中已和前辈画家拉开了距离，而是以旺盛的创造意识探索新形式，寻找新语言，开辟新境界，其“立于前人之外”的独特面貌，为现代中国画之审美别开了生面。 

杜中良的山水画有以下突出特点：一是他重视师法自然与传统，在写生的基础上创造淡若轻烟的山水图式，形象而又艺术地呈现出胸中丘壑笔底烟霞，表现出气象万千、亘古苍茫、幽深清远的意境。作品的角度、深度、广度都完全不同于传统的山水画，是真正“从大自然中来，得江山之助”的具有天然之美、天性之美、天趣之美的笔墨图景。一切都经过了独有深意的选择和强化，一切都蒙上了天人合一的静气，一切都蕴含着古貌新机的生命力，显示着画家与众不同的山水视野和一种独特的山水情怀。这里有继承也有创新，在自然中体味着前贤之法，在自然中创造自家之法。画家试图以此为切入点，把古老的民族文化和深厚的传统技法放在现代人的审美观中重新构成，让传统的理法有机地融入自然世界的山光水色之中，为的是使作品高于现实、超越自然，赋予其现代精神。 

二是他继承了前辈画家侧重以线造型的传统。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不仅始终以线为画面的基本结构，并随着图式的需要与表现对象的形态及情景的不同，变幻着笔法的样式与节奏，一切以如何反映客观对象本来面目为转移，他的用线极富装饰性，多以短而直的线条和富有韵味的组合，无处不自然，无处不天成；其笔中有墨、墨中有笔，加上方折圆转、中锋侧锋、枯笔湿笔与苍涩之笔的多种变化所形成的笔痕墨迹之美，达到实写与虚写的相补，写实与写意的浑然。笔力遒劲苍辣、刚柔相济、水墨温润、朴厚、灵活多变，更可贵的是杜中良想创造出自己虚淡轻灵的笔墨，这种笔墨并不在意笔笔有出处，处处有来头，而是重在渲染激情，表达自我，呈现精神。仔细察之，是以书法笔意入画法为特点，着重于整体气质的宏大景观，不仅强调山水的巍峨雄肆，也致力于山水的气韵高华，力求在层叠的峰峦、丘壑的起伏、云行的讯疾、阵阵的松涛塑造中透出山水的空濛与实质。 

三是有强烈的时代感，与古代画家笔下的疏淡、清逸、冷寂的阴柔之境拉开了距离，笔下呈现出冲淡而又阳刚大气的的美感。他以拥抱新的时代、新的生活热情，以自然山川为载体，在回归了部分传统文人画内涵与气质的基础上，由曲高和寡向趋于亲近人生的现代化转化，这种转化与古代文人避世、隐逸的超尘自赏有着本质的不同，而与当代崛起的民族之魂取得了共鸣。他的画，与中国人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襟气质相契合；他的画与当代人昂扬奋发的精神面貌互为表里；他的冲淡之境的轻烟山水画是以传统笔墨、现代意韵、绵绵深情的艺术佳构，为我们在拓展山水画审美时空的探索，提供了成功的经验，其独树一帜的面貌，可以说是我们研究传统绘画与当代发展空间中的一个既借古又开今的典范。 

当代山水画是在继承中国传统山水画的基础上，与当代审美意识紧密结合，是艺术家运用主体艺术实践经验和当代艺术的创作手法，对传统山水画的变革与重构，使之与当下的社会生活发生了更紧密的的联系。在普遍精神焦虑和空虚的当下，赏读杜中良纯净、典雅的山水画，能改变我们的心境，诗化我们的生活，让我们去追求内心深处的那一片桃花源，从而超越生活，以放逐自己的心灵。杜中良在他的山水画里去追求一种属于自己的纯粹和平淡。观者看后，先不去追究是用的什么笔法技法，而是感觉像是喝了一杯淡淡的清水，沁人心脾，能让我们的心境得到一份安宁。 

笔墨是中国画的特有的表现语言，自古以来就构成了中国画的生命血脉和面貌特征，笔墨应当随时代，是在不断变化发展的，若没有笔墨，中国画便失去了它特有的写意精神。尽管每个时代的时代背景和中国画发展的趋势不仅相同，但是艺术家们对于中国画的精神本质的追求是趋于一致的。对笔墨的追求以及主体的精神诉求在画面中的体现。杜中良的山水画就是在这样的写意精神追求中，对自己的绘画表现语言进行不断地提炼、洗尽铅华，使之纯化。使山水画更加趋向笔墨的本体意味，脱离形似的羁绊，超越肤浅的表象特征，进而达到彰显其艺术独立品格的精神境界。